玻璃墩在桌上的声音,然后是一阵呜咽声。 黄色文学永久地址: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的免翻地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渡边太郎在哭。 “……” 他们被吓到了。 “怎么办?” 悠向众人小声说道。 “亮平,渡边警官平日喝酒吗?” “不喝啊。” “……要么我们还是先走吧?” “呃嗯……”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,都懵了。 “呀!” 奈绪偷偷一抬头,发现窗户上有一个巨大的黑影,吓得尖叫。 众人的心咕咚一声。 第二次了。 这是他们第二次在渡边眼皮子底下偷听。 “……渡边警官?” 天女目瑛颤抖着试探道。 “……是你们啊。” 渡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醉意。 他其实并不知道偷听这一出,只是隐隐约约感觉窗外有人,于是便恍惚中站起来看一眼,恰巧投射在窗帘上的影子非常大,把奈绪吓到了。酒精麻痹大脑,他很难判断窗帘外面发生的一切。 “我们都在,渡边先生!” “对,对,我们都在!” 其他人争先恐后地说。 “大哥,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……” “这和你有关系吗?和你们有关系吗?” “我……” “没事的,渡边先生……把难过的事藏在心里对身体不好,酗酒也对身体不好……哪怕我们不能帮上什么忙,你也可以对我们说……我们是绝对会保密的!”依媛奈绪向前一步,隔着帘子跟渡边说道。 “……” 渡边嘁了一声,然后又是一阵玻璃间相互碰撞的声音。 “我不是小孩。” “我们也不是小孩了,警官先生。” “你是那个春日野家的妹妹吧?你最没资格说这话。” 穹直接被噎了回去。 “大哥,你有心事,我们都能理解。但我们绝不是故意冒犯。这段时间里,我们交往的还算融洽,都把您当成挚友来看待。我承认,我们的确吵闹,偶尔还很幼稚,但对您而言,也并不是那么讨厌的吧?” 亮平是最熟悉渡边的人,此刻他跟渡边说话才是最合适的,也是最有效的。 渡边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。 “所以,有什么憋在心里不痛快的事,不吐不快的事,还请您敞开心扉……我们不进您的房间,我们就站在这儿,听您说,可以吗?” 渡边不置可否,然后。 屋里的台灯灭了。 然后是拖沓在地上的脚步声,搬动椅子的声音和玻璃瓶翻到在地上的声音。 渡边“啪”地打开了卧室里最亮的灯,然后重新站回到窗户前。 从外面只能看到渡边的剪影。他似乎是手撑在窗台上,对外面他看不见的听众略带酒气地说话。 第10章 第十章 重提旧事 先跟你们说一声,我不喝酒哦,我,我是,平常是,不喝酒的,今天我,有点事情,今天也是我的一个纪念日,和神社一样,很有意义,对我很有意义。我平常是不喝酒的,不要去投诉我。 ——奥木染是我家,我是奥木染人,土生土长的奥木染人。但是你们不认识我,因为我离家很早。我十二岁小学毕业后便跟着家人去东京求学,从初等中学上到高等中学,这六年里,我只有每年暑假能够回家探亲拜访朋友,但后来那些朋友关系也慢慢淡了。 除了伊福部八寻之外,你们普遍比我小八岁,我离开家乡那年你们才四岁,不一定记事,所以不认识我很正常,我在回家之前也不认识你们。我上小学的时候…… 算了,这些陈年往事和你们没什么关系,也和现在的我没什么关系啦。那些儿时的记忆好像上辈子的,太假了。还是从初中开始讲起吧。 因为父母管得很严,去的又是最好的学校,我中学时代成绩是很不错的,有资格考大学,而且当时摆在我面前的选择很多。 但我最后偏偏当了警察。不是像我现在这种巡视农村的基层警官,是特警——你们懂什么叫特警吗? 特警意味着更严苛的选拔,从普通人里选拔的概率是万里挑一,甚至十万里挑一,一层接一层地选,淘汰掉无数不合格的人!从体能到学历,只要有一项不合格就会被淘汰。 严格的选拔和训练是为了让我们执行更危险的任务,可不是沿着奥木染打手电筒走上两圈那么简单……我们曾经工作过的地方,机场,大厦,高楼,会议室……全副武装,从防弹头盔到军靴,每人真枪实弹,连脸都得用罩子蒙好了。 至于具体任务,那更是什么都有,政治会议,大型集会,商业活动,还有反恐和排弹,剿灭邪教,这些都是我们特警的分内工作,首相的专机上不止一次出现过炸弹!受伤残疾乃至死人都很正常,每天和打仗是一个样。 既然伤残死人都很正常,那待遇高也是很正常的,我们的伙食标准是警察系统内最高,工资最高,伤残阵亡抚恤金最高。 你们知道特警是什么了吧? 哪怕现在,曾经身为特警,这仍然是我一生的荣誉,骄傲。 曾经。 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警察了…… 我很羡慕你们。从小背井离乡,和东京本地人没有太多共同语言,而且学业很繁重,我没有什么朋友。我是在父母长辈的任务下度过的,努力学习,努力考取更好的成绩,考取偏差值更高的大学,去学法律,今后成为更成功的人。直到进入大学我才有了第一个朋友。 他是我的公寓邻居,是个不折不扣的问题少年,打架斗殴,不学无术,顶撞老师,逃课出去玩乐,生活没有规律,一切随着自己的心情走,为人处世从不掺虚伪,和别人口角打架从来都是得理不饶人,无理搅三分,除了考试以外,必修课选上,选修课必逃,却每次都能差一点儿不被学校开除,也都差一点儿能通过考试。 他是一个不受大众欢迎的人,但我是他最好的朋友,他是我第一个好朋友。以我那时候的性格,本应和他毫无交集的。 但不知道为什么,我在他的身上,看到了这么多年来未曾体会过的自由。 我帮他完成学业,他帮我从繁重的任务中解脱出来,我学会了放纵,学会了拒绝他人,学会了很多社交技巧,坚持健身,跟着他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变得老辣健壮,直到毕业前夕。 他和我说,他想当警察,不是普通的警察,是最精锐的警察,特种警察。 他又说,想当特警是很苦的,他不一定能独自吃下这份苦。 我和他说,不管他选择哪一条路,我都会和他一同走下去,直到最后。 然后我们一起重新去考警视厅学校,一同去选训特警。 选训特警真的很难啊!我们练了足足一年,这一年里,我几乎是把世界上能吃的苦都吃过了一遍,选训队伍里每天都有人退出,我也想过不止一次,但是,他从来没说过什么,没有向我诉过苦。 我保证过,要陪他走到最后。 最后我们都走到了最后。 我们被分配到东京的特警总队,很幸运,我们仍然在一个小队里,每天工作在一起。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月。或许三个月吧,我记不太清楚。但我记得那天很晴朗,是早晨,我们去机场进行例行巡逻排查。 怎么想——怎么想都不会有意外,之前已经排查过无数次的机场,而且是一个六人小组,因为太过安全我们甚至为了提高排查速度分开行动……但偏偏是那一次查出了炸弹。 我不在他身边,我只在耳机里听到他的汇报,他说到一半,炸弹就爆炸了。我不在他身边。 我们只找到了几小块他的焦黑的身体。 然后我们停职,接受调查,调查了一个月后没有得到任何结果,最后被允许重新上岗。他们说抚恤金已经交给了他的家人,但我不知道他的家庭,他从没和我说过这些,他是自由的,我一度以为他本不应该有这些束缚才对。 我本来是要陪他走到最后的,但我没能陪他走到最后。 我对不起他。 我是因为要陪他才去当特警的,他走了,那个特警的世界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。 我差一点自杀成功,然后他们说我的精神状态不能胜任特警工作,却又没有开除我,把我赶到北海道去当驻守警官。 我在北海道浑浑噩噩地呆了一年。 在这一年里,我脑子里想的事情只有一个: 我累了,想回家。 然后我申请调度到奥木染。 很幸运,之前驻守这里的警官退休了,我很快就替了他的班,一直住下;我不打算离开这里了。 这就是我的故事—— ——今天是他的忌日。 你们回家吧,时间已经很晚了。 回家吧。 我也要……休息了。 明天见。 第11章 第十一章 乌鸦与麻雀 这群年轻人和渡边太郎的关系似乎淡了,似乎又没淡。其实指望人与人完全将心比心,不如指望读心术之类的奇迹,而渡边的故事似乎恍如隔世,在群山之外,乍一听起来不真实,但如一出兼具莎士比亚与卡夫卡特点的悲剧,让人咀嚼后抑制不住评头品足的心情。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,渡边是警察,自然不敢有人在他背后嚼舌头,或者干脆胆子更小——连咬耳朵都不一定敢。所以大家相安无事,没有什么奇怪的流言传出来。说句题外话,当年悠和穹也没有闹得满城风雨,或者说还没来得及,知道内情的所有人就都保守了秘密。夏天还没有过去,在生活从井然有序转化成枯燥乏味的前夜,空气开始流动,水开始流动,新的故事开始了。 热。 热是好事。 炎热,还有强烈的阳光,这些会导致植物高强度的光合作用和蒸腾作用。草本作物通过这两种生理作用生成大量淀粉,使稻穗的子实饱满。它是作物成熟唯一的出路,也是农民收成的必由之路。这让农民的身体和心灵有一种扭曲的欲望:身体难以承受这燥热,心灵却又希望这燥热继续,直到作物成熟为止。 然后,在夏季的某一天,由村里最有经验的老人们检查田间地头的稻穗,然后首肯,人们开始抢收稻子。 这是村庄里沿袭千年的习俗。 奥木染也不例外,顶多是在收稻子前向叉依姬神做一个简约的祭拜仪式。 不过,比起千年前单纯用镰刀和竹筐的农民,现在的农民用上了现代机器。他们使用收割机和脱粒机,把大片大片的稻子收割干净。 但仍然需要在太阳醒来之前醒来。效率更高的同时,农民开拓了更多荒地。赚得更多钱,累还是一样累。 悠第二次把穹叫醒。 前一次是在十分钟前,她在梦里朦朦胧应了一声,坐起来再重新倒下。悠洗漱后发现穹还在迷糊,只能重新叫她一遍。 “唔……” 昨晚已经说好今天的行程计划,因此穹对早起有心理准备,如果是往常天蒙蒙亮就被吵醒,她肯定会发脾气的。 连鸟儿都没开始叫呢。 穹仍然坐在床上揉着眼睛,而悠已经在厨房忙前忙后,开始准备早饭了。 “快点啊,穹!不然要迟到了!” 迟到。 说的好像在上学一样……穹念叨着。 她感觉自己眼眶发凉,用手掌略微捂了一会儿,然后长呼一口气,赤着脚走出房门。 他们草草吃完早饭,也来不及细打理,略微洗漱一下,然后就走出家门,向田野走去。——其实打理后也会脏掉,他们今天不是去做客的。 悠一直在不同的地方打短工,尤其是农忙的时候,今天应该是收早稻最忙的几天之一吧。他们俩走去某家的水田,这家人几周前就已经和悠谈好价钱,准备雇他两天,直到抢收抢种结束为止。不过悠干活也要带上穹是这家主人没想到的,和带小孩没什么两样。 抢收稻子,太阳刚升起就要开始,因为中午实在是太晒了,必须尽量利用早晚的时间干活。机器的轰鸣声往往能盖过人的吆喝声。 “可以开始了吗?” 当然,这家人雇佣的不只是悠一个人,五六个雇工,还有一家几口人同时上阵,趁着太阳还没有爬高,拼命干活。悠顺手从地上捡了顶斗笠给穹戴上,不让她晒坏了。阳光真的狠毒辣,如果没有保护的话,就连那些成年人的皮肤都会被晒脱皮,更何况穹这个之前娇生惯养的小姑娘。 人们各司其职,虽然气温远没有那么热,但几个走在田里的人已经是汗流浃背。悠倒是没那么忙碌,他也干不了什么太苛刻的活,毕竟没亲自种过地。 太阳升起来了。 劳动者们加快速度。 穹站在田埂边看向这些人,包括头戴斗笠弯腰拼命干活的哥哥。 收割机把稻子割下,自动捆扎好,悠跟在后面收拾这一捆一捆的带穗子的稻杆,把它们扔到车上,直到一车装满,开出来,把稻子丢进脱粒机,再随车开进去,继续收稻杆。 脱粒机的声音很大,所以他们只能用手势交流,用不上什么高级设备,手上全是泥水,不把这些娇贵的东西碰坏就足以了。 穹远远站在田埂边。 她蓦地感觉自己被疏离了。人人有工作,与之相比她是个画外的游客,身处世界之外。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内向的人、一个内心主义者、一个自我主义者,但是。 心里突然滋生了一个走下去的想法。 ——身上穿着纯白色的洋装呢,裙摆碰到泥水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。 正胡思乱想着,远处工作的几个人突然停下了手里活计,纷纷上车,朝她这边开过去。 她回头向后看。 渡边太郎在更后面的位置上,手里拎着警用扩音话筒,足蹬皮鞋,身穿一身黑色长袖制服。 这是穹在那天晚上后第一次看见渡边太郎。渡边没有向她打招呼,而是公事公办地站着,不怒自威。 现在气温已经很高了,她穿着宽松的长袖洋装尚且很热,更不要说警察的长袖制服和皮鞋。穹暗自咋舌,这渡边太郎到底是什么情况。 眨眼间那群人就到了渡边身前,听候他的训示。 “警官大人,有什么事吗?” “我来监督你们的安全。” “是,警官大人有什么吩咐?” “你们的农业机械是不是正规厂家生产的?新还是旧?有没有安全隐患?” “警官大人,这都是我们第一年买来的东西,应该没有隐患。” “那么,操作机械的人员有没有熟练操作的技术?千万不要因为盲目的危险操作受伤。” “警官大人,这都是我们的老熟人了,我们家雇了他们好多次,都没出过纰漏,这次一定也不会的。” “嗯。然后,然后还有关于卫生相关的,蚂蟥和血吸虫的问题,中暑的问题。” “是,警官大人,我们都做好准备了。” “这天气是在很热,我看其他地方都停下来了,实在不行你们也停手吧,等温度稍微凉下来一点儿再干。” “这个,警官大人,我们……时间很紧张的,今明两天必须把这些稻子全部收完,如果不加快进度,谷子会从稻杆上脱落下来掉在田里,收成就什么都没有了。不过,您别担心!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!我保证。” “哦?是吗?那——既然你们觉得没有什么问题,那就自己做定夺吧。” “是,警官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?” “没有了,去忙吧。” “是,警官大人。” 他们去了。 但渡边太郎没有去。正如他所说的,其他地方都休息了,只有他们这里还在干活。渡边走到田埂前,和穹并排站着。渡边的皮鞋随意踢着田埂的土,和穹交谈起来,没谈前几天的事情,用词简洁有力: “他们在工作,你哥哥在工作,我在工作,你为什么不工作?” “欸?” 穹一时回答不上这个问题。 “昨天我看了奥木染前几任警察留下的工作笔记,发现几乎每年的收割季节,村子里都会爆发冲突。他们,哼,别看在我面前唯唯诺诺,人畜无害的样子,一旦有别人侵犯到他们的财产——哪怕只有一丁点儿——也会立马翻脸,大打出手。” “这里还有人抢吗?” “不一定当着面抢。你看,这里和那里,这么大的土地,连在一起的,你也应该知道,会分属于不同的家庭。人们每年都会借着收割的机会勘定地界,有人会趁着自己收的早,跨到旁边别人家里的田去多收一垄稻子。” “为了一垄稻子打起来?” “你以为一垄稻子很少吗?一垄——你看,这么窄,但是,会延长几公里,你再看——从这儿到那儿,那么长。一垄稻子,最后能多出多少谷子,又能脱出多少大米?” “这……” 穹怎么可能知道呢。 “……所以就需要我在这里维持一下秩序,出了纠纷,就地送到我这儿来,他们也能稍微收敛点儿。” “不过,他们为什么非要多占人家的一垄稻子?” “因为钱啊。——你以为谁家都和你们一样不愁吃喝吗?靠天吃饭不容易,虽然他们一年下来赚的也不少了。话说,你们和我提到过,你父母留下了不少遗产。所以你哥哥不去工作也能把生活安顿得很好。” “对。” “在太阳底下收稻子是很辛苦的。” “呃……?” 穹想不出这两句话有什么关系。 “你曾经在病房里躺了很多年。嗯?” “对。”越来越跳脱了,也不对,是离谱。 “你那时很想和除了父母医生以外的其他人交流吧?” “是的。” “用同样的目光去看这个,也一样。”渡边用手指一指稻田,“把你送进人类社会,让你看到人们都在各司其职,都对这个社会有贡献,却无缘无故地让你歇息、袖手旁观,久而久之,你一定也会有要加入的感觉。” 穹带着惊异的目光看了渡边一眼。 “但我现在还是个学生……” “哈。”渡边笑了一声,“没人指望你穿这身衣服下去干那种脏活。——你也不必把我说的话太当回事,我只是个警察。——喂!看那边怎么了?!” “啊?” 穹顺着渡边指的方向看去。 是干活的收割机那边。 悠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。但他们聚在一起。 “什么情况?”穹问道。 “不知道,但我刚刚看见有人一头栽倒。”渡边打开喇叭形状的扩音器,朝着他们大喊:“出什么事了?!” 用扩音器之后的声音明显能压过脱粒机的噪声。那边干活的人很明显听到了。他们大声呼喊,但他们没有扩音器,而且距离这么远,他们俩只能看到这群人努力做的动作,什么都听不到。 “……” 手机。 穹马上从兜里掏出手机,给悠发信息。 “听不到说话。出了什么事?” 接着,她把手机高举过头顶向悠挥舞。悠一下子明白穹的意图,立刻从兜里掏出手机。 片刻后,回信传来。 “有人中暑晕倒了。” 穹马上把手机屏幕递给渡边看。 “很好,春日野穹,现在他们需要你。”渡边立刻说道。 “需要——我?” “现在需要急救医生,而我们这里只有你懂得专业知识。你很想为这里出一份力的吧?现在机会来了!——别犹豫了,快!” 穹想着那边因为高温中暑而晕倒的,亟待救援的人。 这里需要医生。 她踏进水田,踩着田埂上的泥径直走过去—— ——“医生来了!” 渡边护在她身边,用喇叭高声喊道。 她看到了那个中暑的孩子,精瘦,皮肤黝黑。穹摸了摸他的额头,发热,然后翻开眼睑查看一下,没有昏迷,但有点神志不清,瞳孔略微放大,不是什么好兆头。孩子几乎是躺在泥水里,水都被太阳晒得滚烫。 “快把他抬到阴凉地方去!” 人们照办了,手忙脚乱地把那孩子连同诊治的穹一起送上车,开出稻田。车速很慢,太阳仍然暴晒,穹焦急地等着人们把孩子送到树荫下面去,同时手也不闲着,立刻脱下他的长衣长裤。 “为什么这么热还让他穿这么厚的衣服?” 她下车后立刻质问其他人,但其他人同样穿着长袖。 “因为稻叶和稻杆都很锋利,不想被划伤就必须这么干。” 穹不再说话了。她让人们把孩子放在树荫下,然后折一片大叶子给他通风:“你们都离远点,他需要流通的空气,需要水,需要冰袋和酒精!你们谁有带水?” 几个水壶递到她手边。孩子父亲立刻去找药品,警察跟着他。 她立刻拧开盖子,把一部分水浇在孩子裸露的皮肤上,让它蒸发带走热量,另一部分水则慢慢喂给孩子。他尚未昏迷,还能自主喝水。 “酒精,还有药绵。”渡边太郎气喘吁吁地从他们家跑过来,带来一瓶酒精和一大块棉花。 “给他扇风。”穹把手里叶子递给渡边,然后撕下一块棉花沾满酒精,擦拭孩子的额头、腋窝、脖颈这些部位。 渡边左手拿着叶子,右手拿着警帽,左右开弓,叶子没几下就被扇烂了,好在有人递给他一把扇子。还有人递过来冷的湿毛巾,穹把它放在孩子额头处,给他降温。 好生折腾一番。 直到孩子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开,穹探一探他的腋窝和额头,还有其他大动脉流过的地方,不烫了。 “头还疼吗?” 穹焦急地问道。 “不疼了……” 但声音细弱蚊蝇。 “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?有没有感觉恶心?或者头晕?失去平衡感?” “没……我……我有点累……” “能慢慢坐起来喝点水吗?” “可以……” 穹扶着孩子坐起来,喝了点水,渡边接着给他扇风。 “现在感觉怎么样?头晕吗?还出不出汗?看东西、听东西有没有什么异样?” “好多了,我——”孩子慢慢抬起胳膊,接过抵在自己唇边的水壶,慢慢拧上盖子,“谢谢姐姐……” “不用谢,我是医生,医生的工作就是给你们治病。” 穹又陪着孩子坐了一会儿,然后扶着他的胳膊往上拽: “来,试着站起来——” 黄色文学永久地址: huangsewenxue.com 免翻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那孩子慢慢站起来,蹒跚走了几步,把水壶还给穹,接着就踉踉跄跄地跑向父亲——